一直到快开学,木老爷子都还好好的,只是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了,每天清醒的时间也只是中午那么一会儿。
周小心隔一天去一趟,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坐在那里有什么用处,但总归还想尽最后一点心意。
舅舅他们说,老爷子最疼爱的就是仙仙,格外偏心,
把人养成娇纵的性格也不说不好,只说是有性格,不愧是他孙女。
但周小心不太喜欢周爱仙的性格,
饼干潮了不好吃就要扔掉,周爱仙说那是坏掉的,
可饼干只是变软了,没有异味,周小心还是会捡回来吃掉。
周爱仙见他吃软饼干,会口不留情地说他:“哪天就吃死了。”
她不知道吗?一包饼干六块钱,周小心要捡三天瓶子才能挣这么点钱,他连一点碎渣渣都要塞嘴里。
周小心叹了口气,回过神,给老爷子掖了掖被角。
老爷子太老了,满脸褶皱,看不出年轻时什么样,也看不出跟仙仙像在哪里。
不是说老一辈人会喜爱跟自己长得像的吗?
快中午的时候,另一个小辈来了,是个还在上高中的男生,长得说不上好看,就是乖乖巧巧的。
他见了周小心,甜甜地说了一句:“哥哥好。”
男生手上还提着食盒,大概是来陪老爷子吃饭的。
周小心不想留下,医院的消毒水味儿太大,他实在不喜欢,更提不起食欲。
“你坐。”周小心往旁边让了让,留给他一人的位置。
男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,“我不知道表哥在,所以……只准备了一人份的饭,餐具也是……”
周小心站起来,“我不吃,既然有你陪,我就先走了,正好到饭点了。”
男生礼貌地送他到了电梯口。
电梯升上来,出来的人是木天南和木成松。
“今天巧了。”木天南是笑着的,但周小心觉得他只是勾了勾唇角。
木成松回头看了他一眼,是一种警告的意味。
“小心要走了吗?”
周小心点点头,钻进了电梯里,“我要去吃饭了。”
他瞧着那个男生的表情不太好,又转头瞅了木天南一眼,笃定是被这魔王吓到的。
谁知木天南扒开电梯门,也钻了进来。
快一米九的一个大高个站在他旁边,压迫感实在是强,周小心低眉顺眼地往角落里挪了挪。
“傻叉……”
周小心只会窝里横,叉腰放狠话这种事只敢对看起来脾气大,实则是软柿子的覃燃做。
虽然知道那句“傻叉”大概率是骂他的,但又觉得有小部分概率是骂那个小男生的。
因为再迟钝也能感受到木天南对他的恶意,看到木天南跟他一块进了电梯,那个男生明显松了口气。
木天南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,一字一句道:“别想了,就是骂你的。”
“奥……”周小心低头看着他的裤腿,窝窝囊囊地问:“我怎么你了,骂我干什么?”
“你没见那小子掐点来的?在老爷子醒的时候露一面,比你在那里待一上午有用多了。没用的废物,能让一个还没你高的小子赶出来……”
周小心恍然大悟,他抓着木天南的胳膊摇了摇,
说:“那你等会上去了跟老爷子说说,说我待了一上午,帮他掖了三次被角。”
“那可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周小心不理他的阴阳怪气,走出了电梯。
木天南也跟着出了电梯,他问得认真:“老爷子手里还有块近海的地皮没处理,你想要吗?”
周小心睁大了眼睛看他,
老爷子已经给他一块地皮了,覃燃说地理位置极好,竞价拍可能要过百亿。
突然来这么大一笔财,周小心已经心慌了好久,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,总觉得有得必有失,他会在哪一天吃个大亏来抵消。
周小心头摇成了拨浪鼓,“我不要了。”
木天南转身就走,嘴里还要骂他“没出息”。
司机等在医院外,周小心一眼看见,小跑着过去。
车里不见覃燃,雀跃的心又冷下来,周小心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走神,转眼就到了椿庭。
他摸着被太阳晒得热烘烘的耳朵推门进去,脚心的伤好得差不多了,也只是一瘸一拐了半个多月。
大概是热夏的原因,周小心食欲差到极点,一碗米饭常常只动三分之一。
尤其是刚从外面回来,什么都不想吃,只想抱着一桶雪糕回房间里。
阿姨已经走了,覃燃坐在餐桌旁,看着他。
“洗了手过来吃饭。”
“奥!”周小心换了鞋跑去洗手,还冲了一把脸,湿湿嗒嗒地走了过来。
菜色很好,阿姨的水平并没有倒退,但周小心一筷子也不想夹。
无法选择下,只能夹根青菜往嘴里塞。
周小心味如嚼蜡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,感觉那抹浓重的消毒水仍在周围环绕,于是莫名地看了看四周,还扭头往后看了看。
不知道把他挤走的小表弟带的什么饭,可真有孝心,一天不落地来。
大概是老爷子看到大的,感情较为深厚,跟周小心这种半路认回的肯定不一样。
算了,反正他也不太想去,周小心撇撇嘴,原本说的就只是见一面。
覃燃无声地观察着他。
“指甲长了。”
周小心放下筷子,摊开手瞧了瞧,摇头:“不长。”
一顿饭没吃几口,周小心就钻冰箱里找雪糕,翻了半天只翻到一些速冻食品。
仰着头问:“我的雪糕呢?”
“吃了。”
“谁吃了?”
“我和阿姨。”
周小心咧嘴笑了,笃定地说:“骗人!”
阿姨一口凉水都不喝,怎么可能吃雪糕呢,覃燃更不可能,他嫉甜如仇。
覃燃敲了敲他还剩了大半碗饭的碗,“吃完给你点。”
周小心坐下来,拿起筷子猛猛扒饭。